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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叶儿嗬

发布时间:11-11-08

“撒叶儿嗬”是一句土家语,来源于一种土家族民间舞蹈音乐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号子。久而久之,土家人就称跳这种舞蹈叫跳“撒叶儿嗬”了。(语言本是人类表达意识、交流思想的一种工具,根据语言发展的规律可以认定,这种在一定民族或人类群落范围内约定俗成并长期流传的词汇,可以认定为这个民族的语言。)

土家人还称这种舞蹈叫“打山鼓”或“跳山鼓”。我们来看这样的画面:在巍巍的崇山峻岭之中、险恶的悬崖沟壑之畔,一群人在那里敲打着黑黝黝的牛皮鼓,尽其性情高歌狂舞着。所以,“打山鼓”或“跳山鼓”这个名称其实也是再恰当不过的。出生在清江河畔的土家山寨里的着名作家田天就曾在他的一篇文章中指出:撒叶儿嗬其实又叫做“打山鼓”,有些文人将其译为“打丧鼓”或“跳丧舞”,是不符合土家人自己的习惯称谓的,是应予于更正的。笔者也是土生土长于土家山寨,自幼便知从古以来,人们都管这种民间舞蹈叫跳“撒叶儿嗬”或“跳山鼓”,而不是“跳丧鼓”。可能有人会这样想:说成“打山鼓”无非是为了避开这个 “丧”字,其实这也完全是误会。土家人既然能坦荡豁达得将其他民族认为不吉利的丧事当成“喜事”来办,又怎么会去忌讳一个字眼儿呢?(关于这种特殊的习俗,本文后面还将专门阐述)而且,在近年出版的一批土家文化研究着述中,如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年4月版,黄柏权教授所着的《土家族白虎文化》;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2年6月版,曹毅教授所着的《土家族民间文化散论》以及另一些专家学者如原湖北省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副主任、人称“学者型领导”的牟廉玖;恩施州民宗局主任田发刚,也都在他们的着作中将这种土家族传统民间歌舞定名为撒叶儿嗬(或撒尔嗬)。所以我们认为,在凡涉及到土家文化的领域里,我们应统一将其称谓定为撒叶儿嗬才是正确的。

近年,撒叶儿嗬这个土家族传统民间艺术形式,经过民族、文化部门的大量工作,特别是一些民族文化工作者们孜孜不倦的潜心研究和鼎力推介,终于从“藏在深闺人未识”发展到名扬天下,并跻身到了申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队伍前列。专家们普遍认为,撒叶儿嗬继续进入到申报世界“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行列是定而无疑的。在此期间,更进一步来探究撒叶儿嗬的一些卓而不凡、极为独特的个性,定会有益于该项目的“申遗”进程,所以,我们撰下此文,试对撒叶儿嗬继续进行一些解析,但望有读者同仁予于斧正,以使拙文获得他山攻错之效用。

古老而独特的民俗事象

披阅一些刊物及书籍资料,便知已有诸多专家学者撰文对撒叶儿嗬进行过探究。就其历史渊源方面来看,曾有过两种观点,一种认为其来源于古代巴国军队中的“军前舞”,即“军觞”①。另一种意见则对上述观点予于了否认,认为其来源于古时候巴国初民们对祖先的祭祀活动,纯粹是一种反映图腾现象的祭祀性歌舞②。对此,近年我们也进行过较为深入的钻研发掘、研究和探索,我们的结论是:上述两种观点并不矛盾,都是正确的。两种结论只不过是撒叶儿嗬在不同时期的演变和不同的附着点而已。因为根据“艺术起源于生产劳动”的科学结论,最早撒叶儿嗬必定是起源于民间,这是无疑义的。艺术史描绘的是:当以渔猎为生的先民们在一次获得较多的猎物后,大家在一起高兴地手舞足蹈,这便是早期的原始舞蹈。而早期巴人们创造的这种舞蹈在基本定型后,先民们就将它运用到了对祖先的祭祀活动中,这种舞蹈就成为了一种祭祀舞蹈。后来,巴部落之间,或者是巴人与外族之间发生了战争(如史书所载的巴军曾参与武王伐纣等③),而先民们又将这种祭祀舞蹈带到了军队中,于是这种舞蹈又成了“军前舞”。当战争结束后,“军前舞”自然又回到了民间。

不过,在上述不同观点中却有两点是共识的,一是撒叶儿嗬乃是古代巴人所创,后来,巴人的后裔——土家人将其传承下来了;二是撒叶儿嗬乃是一种极为古老的民族民间艺术,这也就是本文本章节中要阐述的要点。

关于其古老性,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做进一步的论证。

一是从巴人的历史来看。诸多史书记载,巴民族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老的民族③。“巴文化发轫于距今4000余年的原始社会晚期④。”可以肯定,在巴人活动的鼎盛时期,这种舞蹈就已诞生甚至流传久远了。古老的民族创造和传承了古老的文化,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单从这一方面来讲,就足以说明撒叶儿嗬的历史悠久了。

我们还可以从艺术史类的教科书上来作分析。书上在关于艺术的起源这个章节中记载:民间舞蹈是最为古老的艺术形式之一。如我国青海省出土的5000年前新石器时代的陶盆上的舞蹈纹样即可以证明⑤。另外,艺术史家们在经过论证后还认为:“原始艺术中音乐、诗歌、舞蹈结为一体,是当时的生活条件下必然具有的形式……原始艺术中这种三位一体的规律是由于生产力低下,物质生活简陋必然形成的艺术现象⑥”,并且这种现象毫无列外地出现在世界上所有的民族最初的艺术中。如我国的《吕氏春秋.古乐篇》载:“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即是描绘的当时的人们以牛尾做道具,边歌边舞的一种表演。再如大洋州的科罗波里,北极圈内的爱斯基摩人,南非布什门人等氏族的原始歌舞,也都是舞蹈与大鼓、歌唱的结合。对于这种音乐、诗歌、舞蹈结合的形式,艺术史家们称为“三一致⑦”。而撒叶儿嗬正是典型的这种“三一致”,由此也可证明撒叶儿嗬起源于古老的原始艺术,并一直将这种古老的形式完好地保存到了现在。

在对撒叶儿嗬的古老性的研究中,我们还纠正了从前的一些错误认识。如有人曾认为,撒叶儿嗬是由“坐丧”发展而来的。

“坐丧”就是死了人之后,一些人围在棺材旁,坐在那里边打鼓,边唱“丧鼓歌”。有人认为,是后来人们觉得光唱不过瘾,才发展为又唱又跳即撒叶儿嗬。

其实恰恰相反,“坐丧”是撒叶儿嗬的发展。因为“音乐、诗歌、舞蹈从三位一体到各自独立只有在物质生产提高到一定水平的基础上才有可能⑧”。而“坐丧”实际已只是一种用敲鼓作间奏的歌唱艺术,它已经脱离了“三位一体”的古老形式。再从撒叶儿嗬和“坐丧”的歌词我们也可看出“坐丧”是撒叶儿嗬之后的发展,或者说撒叶儿嗬更古老得多。我们选几首撒叶儿嗬专用的、有代表性的歌词来看:

一、跳起来,贺起来,

拖起斧头乱劈柴,

好柴不用榔头打,

一斧落地两喳开,

你是对手上场来。

二、半夜听到山鼓响,

不知南方是北方,

你是南方我要去,

你是北方我要行,

打不起豆腐送不起情,

跳一夜山鼓送人情。

可以看出,这是典型的具有民歌特点的歌词,其风格是简单、率直、质朴,真实。而我们再来看“坐丧”的歌词,如“开场歌”:

开场开场,

日吉辰良,

亡者升天,

停在中堂。

一开东方甲乙木,

代代儿孙坐帅堂;

二开西方丙丁火,

子子孙孙坐朝纲……

很明显,这个歌词已比前面的文雅多了,更接近于现代味了,已失去了撒叶儿嗬的歌词的那种原始、质朴与苍劲。

从撒叶儿嗬流传的地域来看也可说明这个问题。凡在撒叶儿嗬保存完好的土家寨里是没有纯粹的“坐丧”的,如长阳的清江巴山峡以上的土家人聚居区里。但在巴山峡以下汉人居多的地方,或者说是“汉化”的程度较高的地方,就只有“坐丧”而没有人会跳撒叶儿嗬了。

可以说各个民族包括汉族,都保留有一些特色鲜明的传统民间艺术形式,而土家人的撒叶儿嗬之所以独树一帜是它不仅仅有着艺术形式上的独特性,如仅仅只有这一点那还只能是一般化,它的“超独特”还在于其作为一种民俗事象的特别甚至如有人所认为的诡秘和怪异。

许多研究者们都不约而同的谈到这样一种感受:按照一般常识,家里死了人,报出的消息称之为“噩耗”,那举家恸哭、四邻皆悲才是正常现象。但土家山寨里死人之后,四亲六眷,乡邻好友却是聚在一起在棺木前高歌狂舞,尽情欢庆,毫无悲伤之情,初见之确实感到不可思议。

其实,这种与汉人把丧礼视为“凶礼”迥然相异的民族心态,取决于土家人的一种特别的生死观。数千年来,由于自然环境、历史文化、宗教意识等诸多方面的原因,在土家人中积淀下来一种对人生的特殊的认识。他们认为,人的肉体只是一具躯壳,那只是一个从属部分;人的主体是“魂灵”,而“魂灵”是永存的。当“魂灵”离开了某一躯体时,立即又进入到了另一躯体之中,即如藏族人信奉的“转世灵童”,所以有“早死早托生”之说。尤其是老年人去世,那本是“顺头路”,“死了是福”;此一旧生命的结束,是另一新生命的开始,这本身就应是一桩可庆可贺的“白喜事”。基于这样的认识,所以他们认为人之生死如草木之枯荣,乃是再平常自然不过的事儿,是极为正常的现象,无需大惊小怪。

特别的生死观造就了土家人对死亡的坦然与豁达,所以他们的“视死如归”就不足为奇了。

随着时代的发展、科学的普及,土家山寨里这种思想意识也在不断淡化,但这种数千年遗存下来的传统文化和习俗却仍顽强的生存着,并在这个世界上成为了一道引人注目的独特的风景线。

总之,撒叶儿嗬的古老性和独特性是撩起人们普遍感兴趣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其能成为一项具有特殊价值的传统民族文化遗产的主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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