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30年的评剧舞台上,曾昭娟成绩斐然:曾荣获中国戏剧梅花奖、“白玉兰”主角奖和文华表演奖,被誉为评剧艺坛的一名奇才。从《三关明月》中扮演的萧太后到《凤阳情》中塑造的马皇后,直至在第六届中国评剧节上一举夺魁的《寄印传奇》中的冷月芳,她从一名普通演员,修炼为一位评剧界闪光的明星,被专家称为中国评剧青年领军人物。 “妈是评剧,我随我妈” 要想了解曾昭娟这个人,一定要先看她演出的评剧,包括《朱痕记》、《凤阳情》、《寄印传奇》等;另外,还应该看看她的《写真集》,那不是一般的“写真集”,那里的“昭娟独白”是她的“追梦心语”,更是她的肺腑之言――“评剧叫什么?树梢上的白喜鹊,屋檐下的牵牛花,不攀龙,不附凤,根子扎在百姓家。妈是评剧,我随我妈……”这是昭娟的一段独白,一段很叛逆的独白。 曾昭娟出生在天津汉沽区的一个铁路工人家庭,父母的观念很陈旧。他们认为,“好人家的孩子不唱戏”。他们只希望昭娟好好读书、上大学,将来做个医生。但是,这个爱读书、听话的乖女孩却在家长不设防的情况下,把户口本偷了出来,跑到汉沽评剧团报考了学员班。她唱的一曲《第二次握手》感动了老师,使她成为剧团里的一名学员,也使她从此走上评剧艺术之路。 为了这件事,她的父亲几年不理她,更不去看她的演出。等到曾昭娟唱出了“名堂”,父亲却瘫痪在床上。卧病在床的父亲,后来是以观看电视里的女儿的演出来消磨时光的。父亲去世后,留下了一厚摞有关曾昭娟的剪报,并整齐地粘贴在一本很讲究的杂志里――父亲终于认可了曾昭娟的选择。 笔者见到曾昭娟大约是在1998年,她当时给人留下的印象依然是一个乖女孩:修长的身材,白皙透亮的面容挂着一汪腼腆的微笑,依傍在老师花淑兰的身旁。笔者暗暗吃惊,这就是前几天看过的舞台上的曾昭娟吗?舞台上,曾昭娟扮演的是民女赵锦棠,“粥棚”一场大段的[慢板]“楼上楼”的甩腔唱得酣畅。
在曾昭娟的《写真集》里有这样一段独白:“花淑兰老师告诉我,梅兰芳1953年赴朝慰问演出归来曾在锦州看过她的《茶瓶计》,先生评价:‘京剧有个红娘,让荀慧生演活了,唱活了。评剧又出来个小春红,让花淑兰演活了,唱活了。评剧大有希望。'我想,我要演活了谁,唱活了谁?”曾昭娟不仅要向花淑兰学习代表作,更要向老师学习创造人物。 笔者曾问曾昭娟,《凤阳情》是怎么出来的?她说:“那是因为张(曼君)导(演)。张导的《山歌情》在北京演出,我一看,咦!原来戏还可以这么演,这么清新流畅,充满乡情。”从此,曾昭娟的心里有了一个张曼君。赶巧,天公作美,张曼君居然调到了天津。于是,曾昭娟有了接近张曼君的机会,张曼君终于答应给她导一出戏。 导一出什么戏呢?曾昭娟的口味高。张曼君说:“你不是口味高吗?我给你找一个口味高的人来写本子。”于是,就找到了同张曼君在艺术上非常默契的盛和煜。因为盛和煜曾经放下狂言:“不要以为我只能写颇有玄机如《山鬼》那样的作品,我照样可以写土里土气的作品。不信咱就试试。”写《山鬼》的盛和煜一心要证实自己照样可以写出民间乡土气的东西来,而曾昭娟一心要提高评剧的口味。张曼君搭桥,于是就有了《凤阳情》。 《凤阳情》开幕了,绿草茵茵,小桥流水。“来了我无拘无束、高高兴兴、想哭咧嘴、想笑出声、一双大脚、两小酒窝、又会洗菜、又会烙饼、民间的女儿马秀英”,一个清秀的姑娘,带着几分野气,踏着轻快、麻利的脚步,把这段洋溢着青春、充满着欢笑的唱腔撒满了舞台。这就是日后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皇后马秀英。曾昭娟饰演的马皇后,从与朱元璋恋爱的少女演到杀场征战一直到做了皇后的中年妇女,评剧中的花旦、闺门旦、武旦、大青衣各种行当集一身,塑造了一个平民皇后的舞台形象。 曾昭娟说,《凤阳情》让她尝到了创造人物的真正喜悦,但她也为这部戏付出了从未有过的沉重代价。2002年,就在《凤阳情》在天津首演成功,风风火火地下唐山,上北京,摘金夺银,一路赢得掌声喝彩,逐渐引起全国戏剧界关注之时,曾昭娟却不慎在演出活动中折断了股骨。霎那间,天旋地转……曾昭娟说,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干将莫邪铸剑”。 整整120天,曾昭娟不能在心爱的评剧舞台上驰骋,不能演那个属于她的“马娘娘”,而只能固定在3尺宽、6尺长的小小病床上。医生给她过“永不能登台”的忠告,假如她接受保守治疗慢慢恢复,仍有可能成为一位踮脚的姑娘;还有另一种选择――做大手术,打钢钉接骨头,但要承担可能落下终身残疾的风险。 曾昭娟思索良久:不行,不行!“马娘娘”不是踮脚,舞台上也从来没有踮脚的角色。如果不放弃舞台,就不能接受踮脚;如果不能再登上舞台,那么“残废”与“踮脚”又有何区别?家人不肯在手术书上签字,曾昭娟自己签字。 手术之后,曾昭娟咬牙锻炼,居然没有残废,也没有踮脚,而是一步一步地慢慢恢复了常人的步态,并终于又能在舞台上演她难舍难抛的“马娘娘”了。
《寄印传奇》是一部传奇色彩十分浓厚的历史故事戏。这个戏本子出自另一位剧作大腕郑怀兴之手,这是一位具有浓厚忧患意识情结、功底厚实的剧作家。而导演欧阳明则是一位善于开掘传统并使传统艺术具有现代色调的导演。 有了郑怀兴的本子,有了欧阳明的打造,曾昭娟在评剧舞台上又有了新的生命。她饰演的冷月芳是个混迹商场、经验丰富、手段老辣的孀居女子。曾昭娟不是一味地表现冷月芳的老辣历练,而是敞开了冷月芳的心灵窗口,在不同情景中展示冷月芳复杂的内心世界:寂寞清静时,看到丈夫留下来的《高山流水图》,她“抚古琴,泪沾襟”伤感地唱了“高山流水思故人”这个深沉凄美的唱段,一个“夫啊”的[搭调],婉转凄凉,寸断肝肠;知县侯文甫的“清廉”打动了她,她唱了一曲“印来印往心相连”,内心里表露出春心萌动的焦虑情怀;侯文甫的骗局被揭穿了,冷月芳怒斥侯文甫,唱了一段[搭调]转[慢板反调],酣畅淋漓,如长江大河,一泻千里,唱至“且向瑶琴诉孤愤”后,拨动瑶琴,如排山倒海之势,倾吐了内心的巨大痛苦。 当笔者问曾昭娟,你在演唱方法上有过什么样的经历,譬如,什么时候开了窍?曾昭娟毫不掩饰地说,她真的认为自己天生在演唱上有感觉,觉得这是爹娘给的。听了曾昭娟这句率真的回答,笔者开心地笑了起来。曾昭娟好像是为了弥补她的率真,连忙作检讨:“其实我这个人是很懒散的,没什么爱好,不爱旅游……就喜欢唱戏,只要到了台上,我就撒了欢儿!” 曾昭娟在《凤阳情?刑场教子》中有一段长达17分钟的演唱,几乎把评剧的所有板式[多字搭调]、[反调]、[悲调]、[二六]、[楼上楼]、[哭键子]直至[高音拉腔]囊括其中,成为这出戏的一个演唱亮点。这段唱之前,曾昭娟还有“马趟子”“圆场”等吃重的表演,中间没有喘息,所以,到了这段吃重的唱腔,曾昭娟可是不敢撒了欢儿了。 曾昭娟的《写真集》中有一页独白:“一个美学家20世纪90年代说:‘美在于生命'。我告诉那个美学家:‘生命在于舞台'。”是的,曾昭娟的生命就在舞台上。在舞台上,她演活了马秀英,演活了冷月芳,就像荀慧生演活了红娘、花淑兰演活了春红一样。